线性资本王淮:多做离经叛道的事 才能成为改变未来的创业者
他是Facebook的早期员工,经历了2007到2011年Facebook爆发的5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因为这在硅谷,五到十年只有一次。王淮很幸运,正因为他处在了这个伟大公司爆发期的漩涡正中央,也因此站在了绝佳的观景台上。对于创业,他的观点有些惊人,他认为,多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才能成为改变未来的创业者。
风险
王淮伸出一只手,比划着自己走上澳门全球最高蹦极塔时的快感:你和风景是无距离的。你一点一点往前走,直到站在临界点。那几秒钟,是临刑前的快感。准备好了吗?有人问你,然后一根食指在背后轻轻推一下,你啪就下去了。接下来的自由落体反倒不吓人——就像看鬼片一样,鬼出来之前最可怕。
“看见什么世界第一,我就一定会上去。”王淮还曾拉着合伙人张川去硅谷南侧玩全球最高的双人跳伞,“张川是64年的,50来岁,我说你再不跳将来没机会了,跳不跳?他想了想,跳了。”
王淮站起身,形容那个过程:舱门一开,没时间思考,直接跳下去。头两秒是最刺激的,从原来的飞机里突然失去重心,身体会先反过来,看到飞机在头上飞过去,然后再转下来,再反过去……“很晕眩,很爽。”
这是王淮,早前Facebook第二位中国籍工程师,第一位中国籍研发经理,畅销书《打造Facebook》作者,百姓网、大众点评、CSDN等公司CEO顾问……如今,他还是一名战绩不凡的投资人。
在资本的理性世界里,他独爱冒险者。
“跳伞之前,我计算过死亡概率,只相当于做15次飞机。我们一年做的飞机是几十次、上百次,it’s OK,我的死亡概率只上升了15%。所以,跳伞只是和大脑做斗争,不是和概率做斗争。”王淮说,“现在很多人明明看到这个数据,还是不敢跳,因为他们觉得没必要,不追求多巴胺、肾上腺素。这就是风险偏好者和风险厌恶者的区别。——然而,”他笑了,“所有值得投资的事情都是有风险的。”
幸运之神
2011年底,王淮离开Facebook。
他从硅谷搬到西雅图,走入西雅图连绵不断的雨季。每早六七点钟起床看书、看窗外、看西雅图永远的细雨朦胧……理论上来讲,他已无需再为生活打工了。他给即将出生的儿子办了信托基金,给了他此生花不完的保障。作为Facebook最早期的工程师和研发团队管理者,在经历了高强度的四年半奋斗之后,30岁的王淮,迎来了难得的放松。
把时间的轴往前拨动四年半。2007年,他的手里握着两张牌——那是他同时拿到的两个offer(录用通知书):一边是早已赫赫有名,意味着绿卡、签证、未来保障的,拥有1.5万名员工的Google;另一边是尚且名不见经传,仅130名员工,创始人扎克伯格比自己还小两岁的Facebook。
该出哪手牌?
彼时,他已在雅虎工作一年半,平日不用Facebook,其主流用户比自己小几岁,创始人扎克伯格还是个娃娃,谁也看不到大学社交这件事有一天会改变世界……可经过2个月的考虑,他选择了Facebook。
那一刻,他的幸运之神到来了——此后他所亲历的,是2007到2011年Facebook爆发的5年。据说,这样的机会,在硅谷五到十年只有一次。他处在了这个伟大公司爆发期的漩涡正中央,也坐在了绝佳的观景台上。
再后来,他先后为Facebook推荐了很多工程师。有20多人拿到了offer,但一半的人拒绝了,他们去了谷歌,去了微软(然后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在那个阶段,不疯狂,就不会选择Facebook。当时愿意去的,都是同一种人,这种人,只适合做一定类型的事,或者投资,或者创业,你让他们在大公司打工,往往干不好,容易出篓子。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乔布斯、埃隆马斯克……这种人自主思考,对于风险有一种接近疯狂的爱好,甚至是痴迷。”他说,“据说,人大约每七年都会遇到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可那时,你不一定看得出这是一个机会。对风险偏好强的人,会知道如何去把握住这个机会。”
投资
2012年下半年,王淮回国,摇身一变,成了“投资圈最好的工程师,技术圈最好的作家”。一边给大众点评、百姓网等公司做CEO顾问,一边成为一名天使投资人。他完成《打造Facebook》一书,得到了李开复等大咖推荐,成为周鸿祎等众多互联网大佬的座上宾。
他和薛蛮子、张川(原京东VP)结伴,三人一起投项目,到了2014年9月份,和张川成立了一家专业化的管理基金:线性资本。若你关注他们的公众号,你会收到这样一段回复语:
“傲娇技术控?非典型创业者?神经质极客?科技预言家?来这里,我们陪你聊聊,这个学不厌杂的世界。”
这家基金拥有与众不同的调调:热爱强技术、强智能、疯狂的行动者,反倒不在乎商业模式。
他们投资了地平线、Rokid、Sensors Data神策数据、银承库、点融网、亿航、Ping++等。为什么不在乎商业模式?“我们从商业模式再往后跳一步,看他有没有‘商业价值’。过去的工作经验,让我们可以理解一个技术带来的好处,至于你拿它给别人提供服务?还是咨询?这是形式问题。我们把握住这两头,一头是强技术、强技能,另一头是它能够带来价值。这两点之间究竟如何能够实现串起来?这个所谓的商业模式,是可以去摸索的。很多创业者热衷于说自己如何赚钱,有点入戏太深。品牌经常在一些小利、小恩、小贿上毁掉。品牌做好,需要培育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需要经历时间,需要技术、产品、运营的摸索,还有CEO的坚持。”
由于整体战绩不错,线性资本第一期的LP(有限合伙人)大部分都继续参与第二期,而其阵容也堪称华丽,如阿里十八罗汉中的三位、腾讯的高管、360创始人、去哪儿创始人、点评创始人、百姓创始人、亚洲最顶尖的对冲基金之一的创始人、Twitter高管、Facebook前CTO和顶尖的一群工程师、还有不能透露姓名的若干大咖……面向未来,王淮希望专注在“泛人工智能”领域,打造一只聚焦、专业的基金。
创业市场起起落落,面对投资这场高风险游戏,投资人们也是各路观点百家争鸣。归根结底,投什么呢?王淮的答案就一句话:投对世界不满的牛人。
“也许从统计数据来看,创业成功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但这是基于把所有人当作完全一样的数字对待,这个假设是不合理的。也许你就是那个A player(一流人才)呢?也许你读书时候就黑进去过很多很酷的系统,也许你就值100个普通人呢?把100乘上原来千分之一的成功概率,就成10%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成功概率。如果是一群A player呢?我非常相信 A players only work with A players.(一流人才只愿意和一流人才一起工作。)”
线性资本收集商业计划书的邮箱是1984@linear.vc,为什么?王淮在微博上发了一条状态:“1984年是Apple不满旧世界的统治第一次跳出来挑战老大哥IBM的那一年;让我们来帮你用科技创新来打破旧有的常规做法!Disrupt the Old World!(扰乱旧世界吧!)”
尊重自己的良心
2012年,发生了对王淮影响深远的一件事。
他最好的哥们儿去世。此前的两年,他因为哥们儿的病情,两次从洛杉矶直飞回来看望。深夜三点,他不敢去火化现场,在博客上一字一字地敲,字字入目,句句动情:
“他妈妈说,走之前,一开始他说他看不到光, 使劲睁大了眼睛, 后来他说他看到光了, 掏了掏耳朵, 把双手交叉放到胸前, 嘴里喃喃自语, 就这样走了。痛苦了2年多, 但最后走得不痛苦……”他还写到:“2003年,我离开中国去美国读书。我们说过,我一定会回来咱们要一起创业。你说你在杭州等了这么多年, 快等到这个点的时候却要熄灯了。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这是命运。我将来创业的公司, 我会在董事会上给你留一把空的椅子。”
如今提起此事,王淮的眼中再次布满了遗憾:“他从生病到走掉,花了两年时间。两年的化疗,很辛苦。他是各种压抑,很多牵挂,很多问题。他有想法、有梦想、想做事情,可都是因为这样子那样子的压力,不敢去付出实践,甩不掉这种生活负担……等他终于想做点事情的时候,人没了。过去我们总是一起探讨人生应该怎么过,考虑非常非常多的因素,可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浮云。所以,真的不要纠结,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尊重自己的良心。”
“你知道,老外的良心和中国的良心定义是不一样的。老外的良心是自知、自觉;中国的良心往往来自外在的道德约束,往往和社会发展、统治需要相关,甚至是道德绑架。而我想老外在这方面思考比较深的一点是:有些东西是亘古不变的,这个东西才是属于良心的部分。”
虽是工程师出身的投资人,王淮常常露出文艺、感性的一面。否则哪家投资机构的公众号会发布《待到惊蛰日,还来就桃花》这样的文章?他甚至转发写到:“我期待来世也能试试这般的文字,以回应内心对伪文艺的怒吼。但春风化雨,这辈子无可奈何。”
2013年10月1日,他在微博上问:“你们说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三天后,他转发自己的微博并答复:“Live the right changes, those that may make you happy, satisfied and fulfilled.”(活出对的变化,那些让你快乐、满足、充实的变化。)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去跳伞?如果你出事,孩子怎么办?我回答,That’s his problem.(那是他该考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气,我给他留了足够多的钱,但这不会变成我生命的负担。”
谈及未来,王淮说有朝一日年纪大了,希望把自己积累的钱捐掉时,只会捐两个领域:一个是外太空;一个是教育。为此,他还不求回报地赞助了前年中国的科幻大会,笑说因为去香港没赶回来,遗憾地错过了与刘慈欣的火锅。他说三体读过好几遍,“想象外太空是一件很解压的事情。你回头来看,人太渺小了。人在地球上很渺小,地球在太阳系很渺小,太阳在银河系很渺小,银河系在宇宙当中也是很渺小,渺小的要死……你想想看,对吧?”
冒险者的世界
“有一天还是会去创业的。”这是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再次出发之前,他有个前提:至少要把基金做好。一方面原因是不希望去辜负大佬们的信任;另一方面原因是,希望给自己一个交代。“像一个自己的闭环,不能半途而废。如果非常不谨慎地就转向了,这件事情就容易变成一个习惯。没有结果就转向,自己的士气是会降低的。”
如今的王淮,俨然是别人口中的“人生赢家”:
孩子四岁半,妻子拥有很多喜欢的副业。他在杭州拱墅区拥有一家咖啡馆TCOFFEE,不做创业咖啡,坚持着古意的格调:推开窗户时,古运河就在窗下流过,不远处古老的拱宸桥横跨在河上,很有一番意境。他每天喝四杯咖啡,换四种不同的冲法。每一年,他有四分之一的时间行走世界,带着相机,暴走各国。而今年,他打算花26天时间走一趟南北极,还有两个新年愿望:一是练出六块腹肌;一是重拾写代码的习惯。“我已经两年多没写过代码了,我对写代码还是非常有感情的,想多多少少保持一些hands dirty(自己动手,亲力亲为)。”
若你看王淮的朋友圈,会以为他总是在玩。
在《我的2013》一文中,他曾写到:“希望那些以为我整天就知道玩的同学能认真的听好了——你们没有错,我的确整天在玩,包括投资也是玩,很认真地在玩。内地就不提了,跑了香港,澳门(我跳了澳门塔),台湾,日本,美国,柬埔寨,泰国等等。你们以为我工作的时候也在玩,其实是玩的时候也在工作。旅游,从我呆腻的地方去别人呆腻的地方看看,给了我很多做人做事的灵感。”
“如果在你的微信上讲工作多辛苦,who cares(谁在乎)?你理应如此,对吧?但你要寻找的,就是那种对生命充满热爱、对事情充满激情的人。多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才能成为改变未来的创业者。”
行文至此,让我们回到幸运之神光顾王淮的那一刻。
进入Facebook是一场豪赌之下的幸运牌吗?
他说,“谁会赌这个?只是那群人,非常smart(聪明),非常不一样。牛不牛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帮人……和大公司的人不一样。”他提起在Facebook的直接上司,“他的脑子感觉有点怪怪的,有点crazy(疯狂)。我对又疯狂又聪明的人很有好感——正常的人不会选择去创业,也不会加入创业公司。”
于是,在那个硅谷多年一遇的机会面前,当他叩动命运的扳机时,心里面只做了最简单的打算:
反正nothing to lose(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大不了回斯坦福读书,至少获得了小公司如何失败的经验……哪会想到Facebook后来能够做成千亿美金的公司?
王淮说,一个好公司,也许做到几十亿美金问题不大,但如果成为千亿美金的公司,个中要跨越无数偶然因素,结果真的天注定。“概率太低了,得上辈子积多少德?一个人的运气还不够,这帮创始人团队祖上都得冒青烟。(笑)”
——似乎,“运气”在王淮这里,一直是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可世上真有那么多招之即来的幸运吗?
他笑了笑,认真了起来:
“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事在人为’。你觉得事情应该这样子的?Make it happen(让它发生)。乔布斯把这个发挥到极至,索罗斯也是。很多时候,你对未来产生了一个强烈看法,只是强烈,但没去做,那只是猜测;如果你做了,你行动了,那未来才是与你密切相关的。说到底,‘人生赢家’都是self-made的(自己造就的)。在我眼里,我们的LP跟我们投资的创业者,是同一种人,都是‘潜在的人生赢家’。我们把一群已经成功人的钱,投给将来会成功的人,他们是同一种人,都是doer(行动者)——他做过一件事,把它做成了,产品成了,服务成了,卖得出去;他对于未来的看法,拥有自己疯狂的角度——疯狂也分乱来型的和有观点型的,而我说的这类人,是对未来有观点的人。”
也许这就是冒险者的世界里,幸运面纱之下的答案。正如彼得蒂尔广受传颂的《从0到1》一书的结尾:未来不是自行发生的,最重要的一步是独立思考。重新认识世界,如同古人第一眼看见这个世界一样新奇,我们才能重构世界,守护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