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石资本姜洁：回归初心，聚焦信息科技

小股

2020-03-10 18:25

2020年1月，就在姜洁刚好赶在春节前完成对苏州天脉导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投资后，新冠肺炎爆发了。

长达一个月的门禁期，恰好给姜洁提供了平时难得的休整机会。“看看之前一直想看的电影，读读书，安静地思考，这也是在修炼‘内功’，为接下来的再次出发做准备。”

2017年，当从苹果采购运营管理上海有限公司亚太供应链高管的位置上离开时，姜洁向老东家郑重表示，自己在接下来两年里不会碰任何与3C产业相关的业务，而对方也给予其充分信任，没有和她签署竞业禁止协议。怀着这一份承诺，姜洁主动在相关产业里“隐匿”了。

2019年年中，两年“君子”之约已到，“封印”解开，此时已是长石资本合伙人的姜洁长舒一口气，马上投入到3C领域的调研中。经过半年的严格筛选，姜洁选中了陕西莱特光电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珠海冠宇电池有限公司，以及苏州天脉导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并迅速地在四个月之内分别完成了投资合同的签订。

虽说这三笔投资都已属晚期，但对姜洁来说意义非凡。这是一个向业界宣告她回归的信号。

统领苹果亚太供应链

能侃、直率，讲到兴头上就会爆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姜洁的言谈举止中时刻透露着一个典型北方人的特点，而自信和敢拼则为她带来了事业上的飞速发展。

1992年，她进入华东工业大学，主修科技英语，“纯英语专业太软，想有一个硬实、可以深耕的领域”，而这也是她和科技结缘的开始。毕业后仅仅过了两年，姜洁就受到英特尔的青睐加入了英特尔上海公司的物流部门，后来又转到计划部任职部门总监。

彼时，上海浦东的开发已经进入第八年，多家外资企业纷纷在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张江高科技园区、金桥出口加工区等地安家，英特尔当然也不例外。它不但设立了架构开发实验室，还砸下近两亿美金，于外高桥保税区建立起其在中国的第一个针对快闪储存芯片的封装测试工厂。对姜洁来说，她需要统领公司核心CPU的全球生产计划，并且对接销售、市场、采购、生产、物流等供应链上的所有环节。

在英特尔的十二年时光让姜洁具备了对全供应链进行统合与管理的能力和经验。2010年，三十多岁的她迎来了人生中又一次重要的挑战：转投苹果阵营，全力拓展其在亚太区，特别是中国区的供应商体系。

“累，非常累。”这是姜洁对苹果最深刻的印象。

由于iPhone、iPad等产品的热销，苹果急需在亚太区快速扩张生产线，提高产能，因此姜洁必须全负荷，甚至超负荷地运转起来去寻找合适的供应商，并花费大量的时间泡在工厂里。“今天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996，但那个时候我是156，凌晨1点睡，早上5点或5点半起床，每周6天，就这么干了7年，连身材都变样了。”姜洁笑着说，“当时我就和上司提要求，让他怎么着也得每周给我一天休息，人可做不到像机器那样7×24轮轴转。”

尽管十分辛苦，但姜洁在这段经历中还是收获颇丰。她不但亲自和乔布斯与库克共事过，而且还一路见证了诸多在当初默默无闻、如今却成为3C产业链中流砥柱的苹果供应商。根据苹果官方的数据，其2017年全球前200名供应商里，中国占了34家，其中大陆27家，香港7家。在这34家公司中，超过半数已实现上市，且当中有多家股价在2017年创历史新高。

就在这光景一片大好之时，姜洁开始思考未来的职业发展方向。

初涉资本市场，打造小龙虾爆品

“我想，自己已经在以苹果为代表的3C产业摸爬滚打了20年。从专业性上看，我对相关的技术和产业链运作已经熟稔于心，从职位上看，我在苹果也差不多走到头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姜洁从之前认识的投资人朋友处得到了启发：其实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就是投前调研，那为何不以此为基础去尝试做一下投资呢？

做出职业转变的决定并不容易，姜洁也为此思考了好一段时间。“我不懂财务，对钱的数目不敏感，更重要的是，我讨厌围着钱打转。”喜欢研究产品、干“实事”的姜洁认为自己和资本游戏八字不合。但不管其自我感觉如何，过硬的背景确实为她带来了投资界的橄榄枝。有人对她说，你不投3C也没关系，来做和供应链相关的工作就行。

最终，姜洁选择了钟鼎资本作为其首个“转型试点”，以供应链高级顾问兼风险合伙人的身份为其提供相关项目的咨询服务，并渐渐开始亲自涉及投资业务。

作为自己新事业的出发点，姜洁选择了钟鼎资本投资的信良记食品科技有限公司。“不得不说，这次投资经历刷新了我对虾蟹养殖的认识，而且我还亲自品尝到了优质的投资成果。”姜洁面露微笑，双眼望向半空，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又回味起了新鲜又肥美的小龙虾带来的满足感。

乍看之下，食品和3C行业之间似乎相差甚远，但姜洁认为，信良记和苹果在打造供应链体系方面是基本相同的，都在提升产品质量方面绞尽脑汁。“产品线不一定要丰富，将单品做到极致才是关键”。因为在理念上与信良记董事长李剑很契合，2018年3月姜洁出任信良记董事副总裁，开始用自己的能力和经验帮助信良记打造爆品。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保证原料的优质。姜洁与信良记团队一道，为小龙虾建立起了干净而又“危险”的生活环境，并在湖北、山东和越南等地打造出了20万亩养殖基地。“要降低养殖场里的杂质，这样食物就安全，同时要把虾蟹放在一起养，通过它们之间的弱肉强食，最终生存下来的就是强壮的个体，肉质就不会差。”

接下来的重要任务就是“锁鲜”，为此，信良记在养殖地湖北潜江建立了加工工厂。早上4点多收虾，8点左右运到工厂，然后通过全自动生产线对虾进行分拣、催吐、油炸等处理，在厂内生产出最终销售产品。最后，信良记利用自身的“秒冻锁鲜”技术，再结合“自有冷链配送体系+第三方物流平台”，将产品迅速地送到B端客户手中，对方只需简单加热即可售卖给消费者。

作为信良记赖以维生的供应链体系的主要设计人，姜洁的目标是让信良记成为行业标准的制定者。“比如早期的3C行业并没有绝对的行业标准，但是苹果在不断的发展和创新中创造了行业标准，并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对信良记来说，要把供应链各个关键节点做到最细分化，并对其量化。细分和量化是做到标准化的最先步骤，接着再将标准化的流程在企业内部复制，然后在行业内进行推广。”

近两年，信良记的商业模式不断受到资本热捧。2017年3月，其获得由峰瑞资本领头，黑马基金和禧云国际跟投的Pre-A轮5000万元融资，并在同年7月再次获得由钟鼎资本领投，峰瑞资本跟投的A轮1.2亿元融资。2019年7月，信良记又宣布完成3亿元B轮融资，由远洋资本领投，钟鼎资本和峰瑞资本跟投。远洋资本方面表示，其看重信良记的正是其作为物流赛道头部企业所具备的冷链物流体系与餐饮供应链闭环。

实业 VS 互联网

从1995年中国电信开通北京、上海两个互联网节点开始，中国互联网产业已经走过了20多年的风雨，它不仅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层面颠覆了这个国家的运行秩序，而且催生出了各种创新商业模式、巨额社会财富，以及一大批耳熟能详的成功投资者。

不过姜洁和互联网并没有缘分，无论是在1998年中国门户网站兴起时，还是在2010年中国互联网开始向移动和社交进化时，姜洁都在埋头于各种3C产品零部件和流水线中。她所在的地方和互联网是两个世界。

但是这两个世界随着姜洁成为投资人而出现了交集，也是她自食品行业后的又一次跨界尝试。

从2014年开始，伴随着电动汽车的初露头角，由互联网衍生出的“智慧赋能”理念开始进入造车领域，吸引了超过三百家注册公司前赴后继。到了2018年，这股“互联网造车新势力”已经在资本市场风头无俩：蔚来汽车在纳斯达克上市，市值超过60亿美元；小鹏汽车半年内连续融资3轮，融资额达65亿元人民币；游侠汽车也完成了2轮融资，估值达到33.5亿美元。此外，还有威马、理想、拜腾、奇点……美丽新世界的又一扇大门似乎在缓缓打开。

“造车哪有那么容易？”传统车企代表李书福和王传福先后对新风潮表达了不屑，同样地，姜洁也持有深深的疑虑。作为民用机械工业中复杂程度最高的产品，汽车制造需要时间和技术的积累。但站在产业和资本的风口上，她很难无所作为，“那就试着找一个来投投吧”。

经过一轮考察与交谈，她看中了小鹏汽车，而钟鼎资本也在2018年8月小鹏汽车的B+轮融资中进行了跟投。

何小鹏说动姜洁的地方在于他对新造车环境下供应链的阐述。“传统的燃油车制造涉及上万个零件，但电动车制造是模块化组装，而这些模块又是由更加细分的供应商去完成，从供应链的角度来看，这是‘互联网造车’可以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我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另外，我也比较赞同他说的低价策略，国产电动车不能奢求达到特斯拉那样的售价水平。”

但进入2019年，中国新造车势力中的一些成员开始后劲乏力，国家对新能源汽车补贴的大幅度退坡则是给该行业雪上加霜。另外，2019年前10个月交付量领跑同僚的蔚来则发生了多起自燃事件，股价屡创新低，市值跌去近三分之二，李斌也被媒体成为“2019年最惨的人”。

相较之下，小鹏汽车还在继续为自己“补血”：11月13日，公司宣布了4亿美元的C轮融资，投资方包括小米、经纬中国、晨兴资本，以及何小鹏自己，这也令小鹏汽车的估值来到了40亿美元。而姜洁也在继续看好智能化电动车未来的前景。“前提是企业家要勇于花成本去做研发，而且要有高质量的技术成果，没有这个做保障，搞再多虚头八脑的东西都没用。”

回归3C

姜洁极少在朋友圈发表内容，但最近，她展示了自己参加OPPO未来科技大会现场的照片，并配上了一段文字：“大会举办得很成功，3年投资500亿元用于研发，迄今为止40000+专利，好的手机企业总是走在高科技前沿。”

美食让人垂涎，新车带来悸动，但它们终究还是比不上回归自我。姜洁跟6年来首次出席大会的陈明永聊得很开心，他们都看到，万物互融新生态就在眼前，3C产业的机会正在出现。的确，从整体环境来看，不管是线上宣传还是线下活动，5G、人工智能、IoT等概念和试点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中国，带领着人们“跑步进入新时代”。在资本市场，截至2019年12月11日，上交所已受理183家企业的科创板上市申请，其中有65家成功上市。自科创板开市的半年里，该板块上市企业的股价平均涨幅接近70%，有17只股票涨幅翻倍，这样的强势表现让企业背后的投资机构收益颇丰。

也就是在这一年，姜洁离开呆了近两年的钟鼎资本，成为长石资本合伙人，并设立了一个由其领导的专门投资3C产业链的基金。

虽然站在5G的风口上，而且是自己的主场，但在过去二十多年供应链生涯中形成的风险把控习惯依旧令姜洁小心翼翼，保持冷静。通过自己扎实的专业知识，她能够准确评估投资标的的产品与工艺设计、生产管理、客户群体，以及资金运转等情况，并挑选出有潜力在未来的3C产业链里承担战略地位的公司。和专注于早期的风险投资人不同，姜洁选择了做一名“晚期”投资人，她要确保自己拥有的都是经过大浪淘沙后留存下来的优质资产。

和早期投资一样，想后上车的投资人也会遇到买不了车票的问题，即开始走上可持续发展道路的企业已经度过了资金短缺的阶段。不过对姜洁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难题，因为她有能力为企业提供除资金以外的价值，帮助其拓展新的业务。

以珠海冠宇电池有限公司为例。该公司于2007年成立（曾用名“光宇”），主打产品为锂电池。经过十几年发展，冠宇已成为3C产业链中的重要供应商之一，其生产的电池被广泛应用到了手机、笔记本电脑、汽车及储能等领域，客户包括苹果、惠普、戴尔、微软、华为、小米、大疆和强生等。

根据天眼查信息，从2014年7月到2020年1月，冠宇已经历了六轮融资（三轮战略，三轮股权），融资方包括华发集团、珠海科创投、华金资本、拓金资本、长石资本、摩根士丹利等。

“当我从苹果离开时，我已经知道珠海冠宇是苹果笔记本电脑的电池供应商了。本来电池对安全性的要求就很高，需要深厚的技术实力，再加上苹果的挑剔性，这些条件不是普通公司能够满足的。”对于冠宇，姜洁早就情有独钟。“所以我去和徐延铭（冠宇董事长）谈融资的时候告诉他，我可以帮助冠宇增加在手机市场的份额。”

这成功打动了想拓展产品结构的冠宇，于是双方签署了股权融资协议。

在考察冠宇的同时，另一家企业——陕西莱特光电也吸引了姜洁的注意力。这家总部位于西安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公司成立于2010年，主要产品包括液晶中间体、液晶单体、OLED中间体及材料、电子及工业化学品等。2016年，莱特光电与韩国企业迈思（Material Science, MS）成立了合资公司，共同进行OLED有机材料的研发、合成、提纯、生产及产品销售等业务，而莱特光电占股51%。

“要说OLED技术，韩国绝对是领头羊，所以王亚龙选择跟迈思合作是一步好棋。要知道迈思这帮团队之前是在三星和LG干的，他们手中的OLED技术就代表着该行业的最高水准。”姜洁狡黠地眨了下眼睛。而莱特光电也在公告中表示，利用韩国的研发能力可以较快地打开市场，形成新的市场布局，并提升公司市场竞争力，培育新的利润增长点。就在成立合资公司的同一年，莱特光电在新三板挂牌上市，但在一年后选择摘牌。

在中国OLED产业方兴未艾之际，莱特光电已然成长为该领域光电新材料在中国的唯一生产商，成为了京东方和华星光电等企业的供应商。据显示屏供应链咨询机构DSCC预计，中国企业将在未来五年内逐步蚕食三星的市场份额，令SDI在全球移动OLED显示屏的市场占有率从今年的91%降至2023年的48%，而京东方的市场份额将从1.3%升至18%，维信诺也将从现在的不到2%升至9.1%。“在未来，如果莱特光电能像现在这样跟上京东方的量产进度，那前景不可估量。”当然，姜洁是有信心的，于是投资协议达成。

在布局电池和屏幕之后，姜洁又继续马不停蹄地盯上了散热，道理很简单：5G产品功耗高，强大的散热功能必不可少。在这个领域，姜洁选择了苏州天脉。

作为一家专注于导热材料的高新技术企业，天脉自主研发出了导热片、导热膏、导热胶、热扩散片、隔热材料、热管等产品。而从2017年开始，天脉更是获得了多项与均热板有关的发明专利，包括超导均热板、超薄均热板、微通道铝均热板、柔性均热板等。如此积极地布局下一代散热产品（刚刚发布的小米10已经大面积采用均热板），再加上过硬的技术背景，这对姜洁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除了这三家公司，姜洁还在关注5G射频芯片产业，但她没有出手。原因一，整个产业概念已经被过分炒热，溢价情况严重；原因二，部分融资对象产品质量不过关，甚至连产品流片也没有。

”再看看，再看看吧……”姜洁一边轻轻叹着气，一边悄声嘟哝着。“我真的还不太习惯这种大家一窝蜂地往上涌的环境。而且我一直认为苹果才是3C行业的领路人，在其发布5G产品前，我对该领域的发展情况还是持谨慎的态度，所以我也感觉现在是不是步子太快了。”

在谨慎之余，姜洁仍然坚定地看好中国3C产业在未来的前景。“不得不说，中美贸易摩擦其实是帮了中国科技行业一把。的确，这会暂时造成产业发展的困难，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果没有面对困难的毅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又何谈中兴？从这个角度来看，特朗普真的是为国产科技振兴做出了突出贡献。”说着说着，姜洁大笑起来。在她的预见里，海外技术封锁的环境终将倒逼中国慢慢走上自主研发的道路，而由此带来的国家政策倾向和产业链转型创新必然会催生出更广泛的市场空间和企业发展机会。

这种趋势在3C领域体现得淋漓尽致。随着中国政府推动5G普及的动作越来越猛烈，以及诸如智能手机、智能手表、无线耳机等消费电子产品成为生活必需品，多家行业龙头正在积极地布局产业链上的国产替代环节。以小米为例，跟据天眼查的信息，其下属的投资主体之一，湖北小米长江产业基金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分别于2月21日和2月24日成为了北京昂瑞微电子技术有限公司和翱捷科技（上海）有限公司的股东，而这两家公司的主要业务皆与芯片研发相关。在这之前，湖北小米长江产业基金合伙企业已经投资了芯百特微电子、速通半导体、一微半导体等多家芯片和半导体公司。类似地，姜洁也在努力挖掘国内有技术潜力的中小型企业，并在资金和产业链资源等方面为其提供帮助，最后促成其上市。

“我的目标是在企业上市后五年之内退出。”姜洁说。“目前首期基金的规模还不算特别大，但我希望未来能够慢慢地在募投管退的各个环节形成良性循环，不断扩大规模。而且我非常看好3C这个赛道对中国以及全球的影响，5G、物联网、VR/AR都是非常确定的方向，并将很大程度地影响人类的未来。就比如说3C医疗这一块。现在的许多可穿戴设备都可以监控心率血压并随时做出预警，也有些产品具备摔倒预测功能，还能够自动拨打报警电话救人性命。科技与产品的结合使得3C这个领域充满了机遇，并对人类的健康和教育等诸多领域有非常正面的影响，而在这个未来里中国的企业必然占据一席之地，就如同当下全球六大手机品牌商中中国企业占据其四。我相信，在3C领域里中国企业必定会引领潮流，我也希望自己所做的事业能够为这个愿景的实现添砖加瓦。”